《下女誘罪》- 從復仇到救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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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內含劇透)

電影可以單純的只提供娛樂,透過光影說故事,讓觀眾吃着爆谷喝着可樂消磨兩個小時;也可以透過天馬行空的劇情和影像,挑戰觀眾的各種底線,顛覆你的想像空間。韓國的朴贊郁(《原罪犯》、《親切的金子》)、美國的Quentin Tarantino (《Pulp Fiction》、《Kill Bill》)和西班牙的Pedro Almodóvar (《Tie Me Up Tie Me Down》、《Talk to Her》)等都屬於後者。他們的電影,總有意想不到的地方,讓人不禁再三琢磨。

朴贊郁導演的電影,以復仇、血腥、奇情稱著。他的《復仇》、《原罪犯》、《親切的金子》被稱為「復仇三部曲」。闊別韓國影壇七年,一齣《下女誘罪》讓人驚艷。

《下女誘罪》故事改編自英國著名作家Sarah Waters的經典小說Fingersmith。朴贊郁將小說中的英國維多利亞時代,改為1930年代日治時期下的朝鮮,雖然故事的後半部被大幅改動,卻依然保留了小說由不同視角出發、層層推進的敘事結構。兩個多小時的電影毫無冷場,故事情節、人物去蕪存菁;帶點神秘感的亂世時代,在故事和美術方面提供了游刃的創作空間。朴導的改編,非常聰明。

「騙子,怎會懂得愛?」

《下女誘罪》故事結構複雜,主人翁其實只有四個:貴族遺產承繼人秀子小姐、覬覦她的豐厚財產的冒牌伯爵、受僱於冒牌伯爵來到貴族小姐家當「下女」的淑姬、和秀子的變態姨丈。

「騙子,怎會懂得愛?」這句對白,戲中說了兩次。騙子是誰?是冒牌伯爵,但也不只是冒牌伯爵。人心的黑暗面、因為私慾而對其他人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、經年累月撕心裂肺的復仇,從來都是朴贊郁電影的主軸。他的「復仇三部曲」-《復仇》、《原罪犯》、《親切的金子》故事的起點,都是一個損人利己的念頭。離天大禍,全因一念之差;復仇,卻是一錯再錯。《下女誘罪》相比起前作,雖然也離不開復仇,然而結局卻相對開朗。戲中秀子和淑姬的幾場大膽床戲,當然是本片的一大賣點。然而,撇開性別藩籬,愛,始終是最大的救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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符號與伏線 - 繩子、緬鈴、手套、章魚

戲中有幾樣物品,不斷重複出現。原來以為無關重要,原來都是導演處心積累留下的伏線。

繩子和緬鈴,在淑姬初入大宅,趁秀子不在房間的時候,便給翻了出來。記得看到這一幕的時候,是覺得有一點突兀的。追隨著淑姬的視角,一同被秀子小姐的華衣美服分了心,也就一樣的不求甚解。原來,這兩樣東西,正正透露了秀子的底蘊⋯⋯

戲中最有象徵意義的物件,要數秀子小姐一櫃子的手套。在大宅中,從小秀子一直與手套形影不離;然後看看劇照,她也是帶着手套的;好奇心驅使,在網上找來原著Fingersmith,原來封面就是一雙手套。手套隱藏的是秀子在神秘的地下閱讀室的「工作」,也象徵她從來都希望擺脫的枷鎖。朴贊郁導演對他的電影中各項細節一直都拿捏得非常準確。《復仇》中的膠珠項鏈、《親切的金子》的公仔電話繩,和這部《下女誘罪》的手套,都對貫穿劇情有舉足輕重的作用。

朴贊郁導演對章魚,情有獨鍾。在《原罪犯》中就有男主角生吞一整隻活章魚的驚嚇場面。在《下女誘罪》中秀子的變態姨丈在地下室就養了一隻超級大章魚;而書中除了黃金屋,還有章魚。其實在日本江戶時代的浮世繪,其中一幅著名的春宮圖便是「章魚與海女」 ,在畫中,章魚代表了男性的那話兒。朴導在他的電影中一而再的章魚情節,有關性的隱寓,其實非常明顯。

大宅、長廊、地下室

朴贊郁的電影美術造詣一直相當高。拍攝《復仇》的時候,導演還沒有紅起來,電影製作的成本比較低,然而,場景的調度、鏡頭的運用、色調的對比,卻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。主角的一頭綠髮、他家中帶點懷舊的花樣牆紙、工廠的污煙漳氣,依然讓人記憶猶新。成名作《原罪犯》中男主角獲釋前後的衣着打扮、以一敵百的昏暗長走廊、大雪紛飛的結局場景;《親切的金子》李英愛的鮮紅眼影長皮褸高跟鞋、家長們復仇時的透明雨衣,對塑造電影的氣氛、和營造角色的性格,都有畫龍點睛的作用。

朴導演對《下女誘罪》各項細節的掌握,明顯比他的前作更得心應手。英式大宅,螺旋樓梯、西洋油畫,精雕細琢,卻缺乏家的溫暖,更顯秀子無助與孤寂。長長的日式走廊,重門深鎖,與監獄無異。神秘的地下室,由毒蛇守護,成千上萬的古今典籍,原來盡皆荒唐。紳士們衣着光鮮,道貌岸然,其實⋯⋯

相比起朴贊郁從前的作品,《下女誘罪》的劇情結構更加嚴謹,由第一部分進入第二部分的轉折,尤其令人拍案叫絕。這部電影奇情得來,又比前作多了幾分圓潤跳脫,令人看得賞心悅目。

圖: 安樂電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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