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線電視成立18年,有超過一半時間處於虧蝕狀況,過去九年業績年年見紅,單是去年便蝕了三億多港元。賣盤不成,母公司九倉宣布不再提供財務支持,有線電視有可能步亞視後塵,在五月底之後告別香港市民。
有線電視作為香港首間收費電視台,曾經風光一時。當年「上客」主力是直播世界各地包括英超、意甲、德甲、西甲等球賽。曾幾何時,酒吧、卡拉OK、甚至茶餐廳以安裝有線作為入座保證。其後因為電訊盈科旗下的Now TV加入戰圈,炒高賽事的播映權費用;和後來互聯網興起,市民可以利用電視機頂盒、甚至手機觀看賽事,有線頓失王牌。
經營十八年,八年賺錢十年蝕錢,有線電視的營運,的確有不少可進步空間。九倉二十年前投資媒體事業,是策略考慮。母公司身家豐厚,對有線也採取寬鬆態度,好處當然是孕育出口碑載道的有線新聞(有線中國組、新聞刺針都是其中的表表者),資金充裕的壞處卻是生意手法保守,錯失了不少機會。
九倉宣布有可能不再營運有線,與其現有收費電視牌照於五月底完結有關。香港政府在去年12月已經宣布批准有線電視的續牌申請,新的營運期由今年6月1日起,有效期12年,條件是有線電視承諾在未來六年共投資超過34億元。對於市值超過二千億的九倉,幾十億雖然也不能算是小數目,有利可圖、或者有戰略考慮的話,投資其實不是問題。然而,在商言商,這盤生意是否還有投資價值?
相比起20年前,媒體生態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隨着互聯網及社交媒體的出現、手提電話和平板電腦的普及,人們對傳統媒體的倚賴越來越低。自從YouTube出現、及Facebook推出直播功能,不論是杜如風還是杜如科都可以推出自己的網上旅遊特輯、達哥、蕭叔叔等可以透過拍片,甚至直播捧紅自己、《100毛》也可以演變出「毛記電視」,電視頻道已非當年的稀有資源。亞洲電視倒閉,尚且可以歸咎於其經營不善;然而,當連業界翹楚電視廣播(TVB)也於2016年面對上市27年來主營業務首次見紅,可見電視行業的根基已被互聯網所蠶食。雖然質素有別,但當任何網民都可以用近乎零成本去製作節目搶佔眼球,再去投資幾十億,捆綁12年在一個收取月費幾百元的收費電視牌照,大概不再是如意算盤。
曾經,「電視節目時間表」主宰過我們的生活。在那個沒有互聯網、機頂盒、手機軟件的年代,重頭電視劇的劇集大結局、香港小姐選舉都曾經是城中大事。那些年,人們是會趕回家看電視的。iPhone面世10年,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迅速成為了生活必需品。今天我們已經習慣生活在「多屏環境」,任何資訊和娛樂,現在都是隨時、隨地、隨身。Netflix在推出《紙牌屋》(House of Cards)的時候,是整個季度10多集劇集同時上載的。觀眾可以選擇每次看一集,也可以選擇不眠不休10多小時連續「煲劇」。隨時隨地、自由選擇,是互聯網世代的娛樂大趨勢。
近十年成為父母的,相信沒有人未試過用智能手機來babysit的。這些在互聯網普及化後誕生的數位原生代(Digital natives),跟我們這些數位移民(Digital migrants)對世界的認知大不同。資訊對他們說,從來都垂手可得。今天的小孩還未學行,已經可以自行在智能手機控制YouTube,要《冰雪奇緣》Let It Go就有《冰雪奇緣》Let It Go,要Winnie the Pooh就有Winnie the Pooh。印刷出來的雜誌,不曉得自動翻頁的,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壞掉的平板電腦。對習慣了「instant gratification」、彈指間應有盡有的新生代來說,按「電視節目時間表」來取得娛樂,比侏羅紀時代更加落後。五年、十年後,當這些數位原生代開始當家作主,大氣電波廣播恐怕已成明日黃花。
新一代的媒體公司,從蘋果到Netflix到小米 ,無不採取OTT (Over-The-Top)的策略,提供海量的節目供觀眾隨意選擇、隨時隨地觀看。無線電視面對這一大潮流,也不得不推出myTV SUPER迎戰。同樣地,入主HMV的蕭定一,眼見影碟市場的萎縮,近日亦宣布推出hmvod點播平台,主打電影頻道。
今時今日提供資訊娛樂,已經不需要固定的頻譜。對九倉而言,把30多億、12年投資在一個過時的科技,的確未必是最佳選擇。作為有線電視的長期客戶,難免對它依依不捨。有線坐擁這麼多珍貴的片源和節目內容,及有熱誠的製作團隊,或許可以透過檢視其商業模式,去蕪存菁,找到在新媒體年代的生存空間?